2月19日，新中國成立以來環境領域最大的科研項目——“水體污染控制與治理”科技重大專項（以下簡稱“水專項”）正式啟動，總經費概算為300多億元。

據悉，“水專項”的實施將重點圍繞“三河（淮河、海河、遼河）、三湖（太湖、巢湖、滇池）、一江（松花江）、一庫（三峽水庫）”，集中攻克一批節能減排迫切需要解決的水污染防治關鍵技術，為實現節能減排目標和改善重點流域水環境質量提供有力支撐。其最終目標是在2020年前，達到“水質改善和飲水安全”。

清華大學常務副校長、國家水專項首席科學家陳吉寧在接受中國水網專訪時說，“水專項”考慮的是國家長遠發展進程中的水問題，我國水環境疊加壓力強度遠甚于發達國家；污染狀況嚴重，同時還面臨轉變發展模式的問題。轉變發展模式，一是要轉變觀念，另外就涉及到科技進步。科技進步是解決水的長遠問題的一個核心，這也是“水專項”從提出到啟動的一個大背景。

我國的環境技術的確落后于發達國家，這是發展階段決定的。陳吉寧認為，我國今天面對的環境問題和西方面對的環境問題不一樣，可以說有“壞消息”，也有“好消息”。壞消息是，我們面對環境壓力的強度比較大，單位面積上、單位環境容量上都是壓力重重，要解決的問題也要復雜很多。但是好的方面是，我們今天面對的技術手段跟西方上個世紀六十、七十年代相比要好的多，比如計算機技術水平、監測水平、自控水平、儀器制造水平等都有很大進步。

說到2月19日“水專項”的啟動會，陳吉寧說這更多的是一種形式，因為在此之前，已經有很多實際工作在做，而科研工作者在滿腔熱忱地投入工作的同時，也遇到了一些困難——國家在立項上的程序太復雜。目前，“水專項”已經開展了很多工作，但是科研經費還沒有到位，都是大家“自己帶干糧”，到底將來的組織形式、管理方式會怎樣？還比較模糊，所以，很多外在的東西影響了科研工作的進程，決策程序過長，涉及部門過多，管理過于復雜，給項目的執行帶來很多困難，牽扯了科研工作者很多精力。

在采訪過程中，陳吉寧更多地談到了我國水環境壓力的客觀現實，以及“水專項”對我國現代化進程的意義。

水環境疊加壓力——中國能否安然完成現代化過程

影響中國環境變化基本層面的問題有七個方面：人口、經濟發展、工業化、城市化、消費結構升級、糧食安全、全球化。陳吉寧說，把這七個因素疊加到中國單位面積上的時候，其強度遠遠大于發達國家；在未來20-30年間要在有限的空間上把七個主要因素進行疊加，我們確實要承受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環境壓力，一直到2030年前后這個壓力不會減輕。他認為，未來20-30年間將是戰略決定期，中國的環境會不會出現災難性、不可逆轉的情況？如果這20-30年中不出問題的話，我國就可以完成現代化過程，如果出了問題，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我國的工業化、城市化過程和人口增長在時間上同步，另外農業基地和城市化、工業化基地在空間上也是疊加的，如果錯位的話會緩解壓力，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在時間上重疊，在空間上也是重疊的。從自然環境來看，我國主要的河流，如果把單位面積和單位水資源量做成一張圖的話，就會發現我們遠遠高于歐洲的數據，面臨高強度的壓力。如果按照目前的控制方式，基本上可以作出一個戰略性判斷：就是常規性污染物會長期成為中國水環境的突出問題。這就是殘酷的現實，該如何應對呢？陳吉寧認為，城市水環境是非常重要的要素，需要妥善解決。城市水環境有些基本特征，最重要的是二元結構，即有自然水體，也有社會用水部分，解決城市水環境的核心問題就是怎樣減少社會用水對自然水體的沖擊。

事實上，解決中國城市水環境問題任務的復雜和艱巨，以及中國所面臨的水環境疊加壓力，正是國家設立“水專項”的起因。

環太湖城市群的典型性——看中它的引導作用

從污染負荷壓力來看，中國城市水環境面臨著非常明顯的區域性問題，不同區域面對的壓力也有相當大的差別，有不同的特征。那么，“水專項”中如何設置各個分項呢？“環太湖河網地區城市水環境整治技術研究與綜合示范”項目的意義何在呢？陳吉寧說，整個“水專項”涉及6個主題，湖泊、河流、城市、飲用水、流域，以及戰略和政策研究。在這6個主題的“城市”主題下，又設若干個項目：第一個是太湖流域城市群，第二個是環渤海城市群，第三個是三峽庫區，第四個巢湖流域城市群，這是四個典型城市群的綜合示范，在綜合示范下面還有管理項目及共性技術兩個類別。

為什么要選擇太湖流域呢？陳吉寧說，太湖設項的時候，他提出來，首先是太湖領域的經濟發展階段具有引導作用，經濟比較發達，第二是單位面積上人均密度、排污量和產值，水資源量都是比較大的，所以它的水環境特征比較有特點。太湖流域在經濟上有引導作用，解決環境問題上也有引導作用。同時，它又是“三河三湖”治理的重點區域。所有這些因素使得它有可能率先解決環境問題。太湖流域城市群的水環境問題主要是水質問題，它缺水是污染造成的；它的水環境問題具有代表性，它的發展階段、發展強度、發展速度具有代表性，具有引導作用。如果能在這樣高速發展的情況下率先解決環境問題——它有這個能力，那么，這對指導中國其他地區的環境問題，在技術上、體制上、管理上是有示范作用的。

“水專項”——它結合當前又著眼長遠

所謂技術開發無外乎原始創新，或者是引進消化再創新等幾個方面。“‘水專項’是對應用性科技問題的研究。它結合當前實際問題開展研究，又不局限于當前實際問題，還要著手于長遠的技術開發。”陳吉寧說，它對解決環境問題的意義，主要是兩個方面：第一，它是16項國家重大科技專項之一，其他的重大科技專項還有大飛機、登月等，都是舉世矚目的。這種項目的啟動，會直接推動中國環境保護工作。第二，工作過程中會產生一些技術，這些技術會為解決環境問題提供新的方法、新的理念、新的機制等，并能再衍生新的技術。這也是很重要的。

“水專項”是示范性的，又有試驗性。因為它是科學研究，所有很多試驗，但是，將來大量工作要通過示范來解決的，所以又有示范。在機制體制上，管理方式上，決策過程上，技術開發上，應用上都可以做很多試驗上的事情；這些通過試驗的好的東西可以示范，可以解決一些體制上長期解決不了的東西，比如監管問題、跨部門問題、環保投入問題，這一系列的問題都可以通過技術上的創新來解決。陳吉寧指出，尤其是監管問題，現在政府因為看不到太多的東西，所以監管很困難，另外，監管無法到位也有很多是技術上的障礙造成的，技術上的障礙解決了，監管就會更好一些，效率會更高一些。

“水專項”還能夠推動學科建設，人才的培養、水環境研究隊伍的自身建設及科研平臺的建設會直接受益，還有學科的跨越式發展、各學科的交叉融合等。

陳吉寧說，水問題需要較長時間來解決，短期不是不能解決，但是代價太大、太昂貴，不值得。當前所講到的COD減排，還只是初步的問題，更深層的問題還沒有開始著手。“水專項”是一個到2020年的項目，會分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到2010年，第二階段到2015年，第三階段到2020年。

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目標。第一個階段，首先按照城市的基本單元來進行開展研究和示范，所謂的環太湖問題并不是研究所有環太湖城市的所有問題。“我們選擇典型的城市單元，把城市劃分成不同的土地利用單元，不同水環境問題的單元。針對單元來研究一些集成的、共性的問題。” 陳吉寧說，每個單元的問題解決了，統一起來就可以解決整個城市問題。第二個階段，會進一步集成到城市里面之后，還會涉及更深層次的問題，比如有害物質問題，以及整個生態恢復、重建問題，這些都要比較長的時間。

技術解決不了水環境治理的全部問題

針對中國水網記者所提出的“在‘水專項’進行過程中，水污染還會持續并可能繼續惡化”問題，陳吉寧強調，污染治理問題和技術進步問題不能劃等號，不是說技術發展到哪，污染問題就解決到哪。污染問題需要大量的治理工程，需要全社會的投入和努力來解決，技術只能解決技術層面問題。他說，比如污水處理廠的排放標準從一級B升到一級A，技術上能不能實現是技術問題，有沒有必要從一級B升級到一級A是科學問題，要不要把一級B都升級到一級A是一個決策問題。也許要求所有污水處理廠升級到一級A是也有問題的，什么問題呢？就是投入產出比不值得。這需要宏觀決策層面系統分析問題。能不能從理論上做到是一個技術問題，但是到底最后能不能做，怎么做，這涉及到政府的社會投入問題——無論技術如何發達，一級B升到一級A都要花錢的。所以解決環境問題是有不同層面的，有宏觀決策層面的，有技術層面的問題，還有政府投入的問題。解決環境問題是一個復雜問題，不能靠技術層面單獨解決，還要有決策和政府投入，并達成社會共識。（中國水網）

編輯：全新麗